“妈病得这么厉害你到底管不管，医生说，得马上手术!”
“不是不管，这不也在想办法吗？”
“想办法？办法早就有了，你就那么不活泛。” 一早起来，妻子就对老张一顿数落，见老张没回音，妻子言辞更加激烈地说到，“日子快没法过了，你整天不是安保就是值班，一个月能拿回多少？我这上管老人下管孩子的，再者说，人家爱人在你们那儿，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
眼看烽烟再起，昨晚的战事又要延续。老张没搭话，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快步遛了出去。
老张，名叫张爱国几道皱纹雕刻在他黢黑严俊的脸上，显得格外有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但他自己还觉得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充满了干劲。有次上街，老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一个差点被车撞倒的小孩，家长醒过神后，连忙让孩子“谢谢爷爷”，老张才意识到被叫小张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老张有个女儿，今年高考，功课紧，妻子为了陪孩子，放弃了职称考试，这让老张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加上母亲突然病重，又急需住院手术，可不巧工作上有些新情况，让他有点应接不暇，想学个分身术。
老张还有一个身份，监狱九分监区长，从警二十多年。最近，分监区收押了三名服刑人员，其中有个叫贾胜利的，开赌局，放高利贷，涉案金额高达四千多万，被判无期。多进宫的服刑人员李善勇和其他几名服刑人员就活跃起来，跟他打得火热，原本情绪稳定的贾胜利突然频繁求医。凭张爱国多年的经验，他觉察到这其中一定有玄机。这让他费了不少心思，原本想请假陪母亲去医院的事儿也耽搁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仔细观察，张爱国决定立刻出手。组织服刑人员统一看电视新闻后，他把贾胜利叫到谈话室。
“报告！”
“进来。”
隔着防护栏，张爱国看出一米外贾胜利神情有些紧张，他却平和地问了句：“贾胜利，你来快一个月了吧？”
“报告警官！到今天30天整。”
“你觉得监狱怎么样？”
“报告警官！没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入监教育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们都要参加劳动。你有什么特长吗？”
“报告警官！我……”贾胜利欲言又止。
“你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每句都喊报告，随便聊聊，也许能帮上你。”
听张爱国这么一说，贾胜利若有所思地答道，“张警官，我除刑期长外，没有别的特长。”
“看你老求医，身体也不是太好啊！”
“是啊！警官，我这身体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
果然不出张爱国所料，贾胜利油腔滑调的把戏开始了，见张爱国没话，贾胜利接着说“那么点钱，就判无期！也太长了。我还真怵！”
“你怵什么。李善勇不都帮你运作好了么？”
“啊……”贾胜利一惊，眼神迅速从张爱国身上移开，瞬间转动了几圈。
这一变化被张爱国看得清清楚楚，他说了句，“多大点事啊！”
听了这话，似乎给贾胜利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把眼神又重新落到了对面张爱国的身上，“张警官，这么说您都答应了。”
张爱国意识到贾胜利频繁求医还只是冰山一角，一定另有隐情，便顺水推舟地说了句，“如果答应了，怎么样？”
贾胜利兴奋地说：“就按李善勇说的，让我妈给他爱人送六万，然后再让他爱人交给你。”
“交给我？”张爱国故作惊讶。
“对呀，李哥不都跟您说好了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这……”
“你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这点常识还没有，减少中间环节，能省不少麻烦。你说呢？”
“您说的也是。主要是我头一次进来，比较生不是。李善勇对这里边的事儿门清，跟我说这是潜规则，而且他在你们警官那里有面，六万，他留一万，给您五万，就可保证我干轻活，挣高分，早点减刑回家。他说这都跟您商量好了。”
“跟我商量好了！”张爱国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往上冒。他没想到李善勇仗着余刑不长，当个车间调度，竟打起他的名号在犯人中做起了买卖，不屑地说，“六万块钱，也不多啊！”
“张警官，您母亲不是最近要手术吗？这点钱先用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手术？”
“是啊！我都知道了。您母亲检查就在李善勇他爱人医院。他爱人早打探好了。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学孝道吗！我们想帮您一起尽孝啊！”
“帮我尽孝？”
“是啊，我有钱，您有权，也算是公平交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看来，李善勇帮你想得够周全的？”
“是，他消息灵通。听说小李警官也快结婚了，是吗？张警官。您放心，我都想着呢？您那份我帮您垫了，您给个数！”
“住口！”张爱国立刻打住贾胜利的话，“你想过做这事的后果吗？”停顿片刻，张爱国说，“看来你的入监学习有必要延长，需要深刻反思。”
……
贾胜利被延迟一个月接收学习教育。在随后开展的“打击投机改造 维护公平正义”主题教育活动中，张爱国在全体罪犯通过无记名检举，多名服刑人员揭发李善勇违纪情况，李善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唯有坦白交待。张爱国把有关情况向监狱领导作了汇报，并决定按惩处规定对李善勇等6名服刑人员作出严肃处理。张爱国还把与服刑人员贾胜利的谈话视频监控录像放给其他分监区警察观看，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一般张爱国是很少跟爱人谈论工作上的事，可这次，张爱国将服刑人员设计行贿的事告诉了妻子。
“这些人，关进去了还这么不老实。看来，光你们与罪犯划清界线还不够，我们家属也得处处提防啊！”妻子告诉张爱国一个好消息，新农合有了新政策：先看病，后缴费，再报销。
老张注视着妻子，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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